【セブツキ主线】Voyager 1974

2025-05-27


一、出题



冬月诗绪理和她的太空船是在一片雪地上被发现的。太空船周围的雪融化后,黑色的土地像一圈手拉着手的舞者,整整齐齐地钻了出来。她穿着白色的宇航服,在驾驶室放低座椅。也许是舱门已经打开的原因,她依稀听见了有人走在雪地上的声音。独自来见她的人是奥特赛文,往后漫长的时间里,他都以另一个名字“诸星团”示人,就像他第一次来地球那样。他降落之后解除变身,本想离开这片原野走去最近的城市,却被太空船吸引了。这是冬月诗绪理的说法,在诸星看来则不然,他说,起初都是为了责任;因为他在进入大气层之前就发现了她的踪迹。太空船掉在哪里,他就会跟到哪里。
诸星登上舱门的阶梯时,深色长裤已经被雪打湿,变成了土地的颜色。这样的环境里,雪就像难缠的雨。他在天寒地冻中试着抖抖裤脚,可是没有水珠落下来。再往深处走,他终于看到了驾驶员。冬月诗绪理是个有着日本名字的黑发姑娘,模样、气味都和地球人没有什么区别。诸星说要确认她的身份,结果她也从控制台上拿起一副眼镜,戴在脸上:“好啊。我也要确定一下,您是不是赛文。”她说。“眼镜怎么说?”诸星心里半是提防半是好笑,因为他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镜只是视力矫正工具而已。冬月没有回答,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
“您冷吗?”
“说实话,我很冷。”诸星说。
冬月诗绪理第一次冲他笑了,好像受了什么感动。
“我也好冷。”
十五分钟的谈话结束,他们一前一后从太空舱出来。冬月说:“如果还是不相信我是来帮助您的,这艘太空船您拿去就好。”诸星说:“你是这颗星球上出生的人类,我都看到了,不会怀疑。”冬月问:“哪怕是很久以后才出生的人类?”诸星又说:“你帮助我,就是保护自己的故乡。”这个问题再也没被提起。问题是没有了,可冬月的要求还在后头:她拜托诸星将宇宙船回收进他随身携带的,常年用来存放怪兽的胶囊。诸星很意外,既然黑发姑娘是背着任务来到这里,她怎么会没有未来世界的手段掩盖自己的痕迹。冬月说,留着它吧,也许能救您的命。诸星以为那是她作为知情者拐弯抹角的警告,于是姑且答应了。
基于之前那番谈话的内容,两个人从最近的城市出发,去了东京,地球防卫军远东支部所在的地方。一周之后,诸星最先收到了支部的回信,至于冬月诗绪理的那封,则是诸星带给她的。冬月读完信,又露出诸星在机舱的尽头见过的那副表情。她笑着说:“去MAC报到的时候,我就叫您队长了。”
这就是MAC最初的班底。年纪最大的铃木、个子最高的黑田、直来直去的青岛、闷头做事的赤石、有条不紊的白川、年纪最小的桃井。以及,勤学好问的冬月。队伍里有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人类,这感觉很奇妙,也很不安全。但一想到她或许比自己更清楚秘密泄露的代价,诸星又作罢了,不在心里念叨她。
“有很多问题都是替您问的。”冬月当然不知道这些。某天找着机会单独聊几句,听到诸星对她的评价,她煞有介事地对他说:“要是您一个队长还问这些就丢脸了。”



二、解谜



(1)冬月诗绪理来自非常遥远的未来。她告诉诸星:自己被派来帮助奥特赛文,也来帮助自己在1974年的怪兽频发期曾经摇摇欲坠的故乡,过去的地球。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成为全新防卫队,MAC的队长之后,诸星选择了把冬月作为一位队员留在自己身边。或者说即使他不这样邀请,冬月迟早也会以自己的手段安插进来。他不觉得这个未来的姑娘多有心计,她只是自带了一点聪明。甚至不工作的时候,她还宁愿自己笨。
(2)冬月诗绪理确实如她当初承诺的那样,一直在帮他。隐瞒他的行踪掩护他变身成赛文、建队之初分担大量文书工作,宇宙地面两头跑、人手不够时又干通讯班,又干地面巡逻……还有,给他倒满杯的热牛奶,然后往里滴了两滴咖啡。
“这也算?”
她哭笑不得地说。
(3)右腿受伤的那天,一切都变了。队伍里知道他底细的又多了一个,就是新来的凤源,或者说,雷欧奥特曼。毫不含糊地说,诸星在他身上花了前所未有的心血。倘若真有人问他:冬月和凤源谁更重要?于情于理,诸星都会说:凤源。因为是我要求他变得这么重要的。
冬月和凤源的关系并不差。偶尔还能看到他们在为了流行歌之类的话题说笑。凤源夸她唱歌好听,她连连否认,说自己声音太低,像个男人。但诸星从歌声和笑声都听出了,在这种不重要的时刻,她没打算当着他面,把自己变得又像当初那样意味深长。一定是习惯了她,才开始觉得她不够重要的。诸星默默这样想。
(4)……冬月诗绪理骗了他,但也没骗他。
(5)她骗了他。在她生活的未来世界,大脑的开发程度已经接近百分之百,人类终于可以断言,自己建立了真正的,“梦的科学”。在这个时代,人们梦起来可以像印度的毗湿奴,也可以像中国的庄周——民用心像迁移机“Traumreisende”问世了,那是冬月诗绪理出生五十年前的事。到了她的少女时代,经历了伦理争议、若干惨剧、废止危机、立法保护、乃至最近几年的成本压缩,“Traumreisende”的使用门槛已经降低,对那时候的她来说,就像曾经的小镇孩子搭便车去城里的游戏厅;不容易,但是,不至于高攀不起。她二十五岁那年抱着和诸星见一面的愿望,订购了一个月服务。当她在故事的开头循着入梦前的暗示戴上眼镜,目光透过镜片落在诸星的眼睛里,梦境的连接就稳定了,像两股绳子拧在一起。在这个梦里,她是冬月诗绪理。她陪着诸星筹备队伍,陪着他调度工作,陪着他开第一个队内会议,陪着他守在雷达前熬夜。诸星其实是一个怕这怕那的人,不会轻易回应她的感情,不会轻易答应跟她在一起,但她还是做到了。她想要的并不只是梦境的绳子拧在一起。
(6)她也没骗他。她用自己的梦境,在那个无比特殊的瞬间连接了他的意识——那个他见证自己和MAC的同伴们葬身圆盘生物希尔巴布尔美腹中,只剩心脏无法被消化,遗落在宇宙中,被奥特之母回收的时间点。在濒死的时候,做梦也是一种清醒。冬月诗绪理如约帮上了他。就像前文所说,不工作的时候她还宁愿自己笨,所以她觉得自己已经从诸星那儿收了足够多的报酬:用梦里那些历历在目的亲密。
(7)1986年,诸星第三次踏上地球的土地。这一年,他和曼、杰克,还有艾斯,为怪兽频发期画上了句点,也因此不得不留在神户,监视被封印的萨乌鲁斯。他在神户的山上有一间房子,有一匹马,还有羊群。劫后余生已有多年,可他仍然记得奥特之母的日夜看护,也仍然记得,那个仿佛有人趁他动弹不得,便在他记忆上涂涂画画一般的梦。他在“真实”的记忆里搜肠刮肚,确信从未见过那个人,那个有着日本名字的黑发姑娘。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样的梦也只做过一回。自那之后再梦见她,都觉得差点意思。太短、太一厢情愿、太不刻骨铭心。“冬月诗绪理”,冬月诗绪理。那个姑娘的名字。那个他在梦里承认自己爱她的姑娘。她真有职业精神,在梦里也没透露过,未来他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8)“那样不就相当于把梦说破了吗?”
诗绪理心有余悸地被诸星抱下马,然后苦笑着说。
“说破了会怎样?”诸星问。
“我们可能都会死。”诗绪理答。
“梦醒之后,重新下地走路之前,我一直在想你。”诸星又说。
“不可能,你要想的东西那么多。”诗绪理将缰绳扔给诸星。
“是啊,梦里的内容,不少我已经忘记了。”诸星接过它,又垂下眼睛说。
“但你记得最重要的那几件。比如在梦里重新经历一次圆盘生物袭击的时候,你还是没用我的宇宙船。”诗绪理笑了。“也正因为你记得,所以我现在住你家里,而不是住在隔壁。”
“住在我隔壁的话,你会做什么?”
“我会说我知道你是赛文,然后敲诈你。”
诗绪理白了他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笑了。她戴着诸星的那顶草帽往前走啊走,离这一人一马越来越远,出了林荫道,最后顶着午后的太阳,顽皮地消失在那“有她一份”的小屋里。
(9)诗绪理说,她知道自己很过分。她在“Traumreisende”里度过的那一个月,本质上是将诸星的手腕钉在墙上,然后不顾一切地强吻。无论诸星是否会为此爱上她,她都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伤痕。而冬月诗绪理像个犯罪分子,一定要亲自回到案发现场,为此她弄到一艘真正的宇宙船,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1986年,只为到他身边去。她只是“梦的科学”的平凡受益者,不是科学本身。她也会害怕,在诸星的故事里不曾有钉子,不曾有伤痕。不曾有那个吻。
“我被伤痕吸引了。”诗绪理叹息。“真是无可救药的女人。”
“你是为了责任。”诸星淡淡地说。
诗绪理没有说话,但她知道,赎罪之道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