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降水

2020-07-12


他掀开窗帘看那小小的游泳池,这时垦丁正下暴雨,模模糊糊地传来惊涛骇浪的错觉。酒店房间里电视机开着,频道是台北的。紧挨门口的浴室里,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本不是朝着游泳池或电视机发呆的那种人,于是慢慢地向浴室走去。

林今年十八岁。在那有着各种五彩斑斓的小石头的浴缸壁衬托下,她泡在凉水里一丝不挂的样子像一条长黑色鳍的热带鱼,有着让他看了感到轻微眩晕的白色身体。亚蒂,她用轻飘飘的音调叫他的名字,好像一个泡泡上浮。他也不是未曾考虑就这么跟她在浴缸里做那件事,只是出水前的林和这个陶瓷的水族箱已然成为一体,水族箱是她,她是水族箱,哪怕只是吻,也将带来某种臆想,类似陆地侵蚀海洋。林,外面还是在下暴雨。他用一只手搭着浴帘说。林只是像起初那样冲他笑,然后让双腿在白色热带鱼的幻觉里长了出来。我知道,她说。

擦干皮肤上那些冰凉的水之后林的身体开始对他亲近,只是当他进入的时候,眼睛告诉他,她和她的头发四肢眼睛骨骼牙齿无不像夏天最热的一周里无可预测的,这场二十度上下的雨。在雨刚刚下起来的时候,海鲜酒楼的电视机里,在高雄机场直播的记者小姐雨伞被吹飞了;酒楼桌子上,一盘生蚝浇上蒜泥和辣椒丁被端了上来,林从洗手间回来,摘掉了艳粉色的发夹,没有补妆;在雨越下越大的时候,他们下楼,在屋檐下躲着雨走路,买了纸杯冰淇淋,拍了几张照片,要了两件没有颜色的雨衣。

除了在浴缸的那一汪水里,林总是让他感到很轻松。

天亮之后没有雨了。林带他去酒店一楼吃自助,她的咖啡很甜,他的红茶比较苦。亚蒂,她边吃边说,要刮台风了,你还回去吗?他喝了口茶:总得亲自把你放生,然后往英国的家里寄张明信片吧。

Fin.